他,叫乐安东,荷兰语言学家、艺术家,20多年前的一次东方旅行,让他结缘景颇族。20多年后,他梳理了云南景颇族的文字、历史,完成两册总计1700多页的《载瓦语语法和词汇》。渐渐地,乐安东发现再也不愿离开云南,不愿离开德宏,更离不开景颇山寨。
她,叫李旸,一个美丽且于梦想的女孩。曾经的外企IT公司律师,享受着令人艳羡的丰厚薪水,却心投身国际环保组织,成为一名志愿者,寻找属于自己的人生价值。
2007年,两位不同国籍,不同肤色的“理想主义者”在朝阳公园内相遇。一段浪漫的跨国姻缘,最终让夫妻两人选择扎根云南景颇山寨,倾力创办儿童教育公益组织——榕树根。
隐于云南德宏的大山深处,与山里的景颇族孩子们为伴,在山里那片甘蔗地上,亲手用一砖一瓦、一竹一木为孩子们和世界各地的志愿者建起了一座别具一格的“榕树根之家”,为山里的孩子们搭建了一个展示自己的平台,让他们更加自信。
乐安东说,他就像云南大山深处的榕树,愿意待在一个地方,深深地扎根其中;李旸说,和最爱的人在这么美的里生活,与一群山里孩子为伴,做着可以让自己和周围的人快乐的事情,这一切,不像童话吗?
前往村里的,有些颠簸。弯弯曲曲的岔口,一时间让记者有些找不到北。就在这时,一位当地的村民向我们走来。抱着侥幸的心态问,“老乡,您知道这里有个外国人的家吗?他叫乐安东。”老乡一听,竟知道这在当地“鼎鼎有名”的乐安东。于是,在他的带领下,我们很顺利地在一片茂密的山林中,找到了乐安东的家。
与景颇族为邻,“老外”乐安东并没有像其他村民一样,忙着做农活,却在当地人看来十分奇特的“榕树根之家”里,和来自美国西雅图的10多位留学生支援者,一起粉刷墙壁、创作新的壁画。见到记者时,一身涂满了颜料,满头大汗的乐安东笑着说:“每次有志愿者来这里,不论国籍,看到可爱的景颇孩子,大家总想为他们做点什么,绘画是不分国界的。”就这样,一场愉悦的对话,以无国界为开场白展开来。
初见乐安东,立刻就被这个肩披金长发,有着蓝色眼珠的外国人吸引了。虽然是一张典型的面孔,却是一副地地道道的当地人打扮。随身挎着一个大大的景颇织锦包,看起来颇有几分特别的味道。乐安东笑着说,他就是景颇人,是一个不小心错生在荷兰的景颇人。
乐安东出生在荷兰多德雷赫特市,是荷兰莱顿大学汉藏语系博士。1991年的暑假,乐安东还是大学语言学院二年级学生,27岁的他,只身一人第一次来到了位于中国西南的边地德宏,在德宏的雷弄村进行载瓦语的研究。
关于载瓦语,虽然是世界第二大语系汉藏语系的一个分支,但估计大多数人都未曾听说过。因为这是一种属于景颇族自己的语言,包含了大量重要的历史和人类信息,虽然没有文字,却是景颇族文化中最核心的文明载体。由于没有文字记载,且能说的人只有区区不过几万人,于是这种语言就激起了当时作为学生的乐安东强烈的研究兴趣。
来到德宏的景颇山寨中,乐安东立即就被大山深处的景颇文化所吸引。“世纪、历史传说、民间故事,很多还与音乐结合,词曲优美。”乐安东说,景颇的文化真是太有深度和内涵了。从那以后,乐安东每年都要到德宏小住上一段时间,听当地的老阿爹讲故事,跟老阿妈学唱山歌,潜心研究当地语言文化,并开始着手为载瓦语编制了一套详细的辞典。“一般而言,语言学家对一门少数民族语言研究的时间是2到3年,然后他们的工作会告一段落,转移到别的地方去。”乐安东这样回忆,当时他自己也没有料到,这门仅几万人讲的冷门语种会彻底改变他的命运。
20年来,乐安东行走在德宏景颇族聚居的山寨间,长期生活并开展语言文化研究。因为这种,乐安东成了当地第一个全面、系统、详细记录和描述景颇族载瓦语的外国学者。开始时,现成资料极少,研究的过程如同在一间暗室中独索。很多时候都是在与当地人交流中,一个词、一个音地用录音下当地人的发音,然后用笔记本记下当地人的翻译,回去再进行整理。他依照国际通行的语言学专业研究方法,编制载瓦文文字,载瓦语语音、语法、词汇,2010年首版完成的《载瓦语语法和词汇》,现被认为是这个学科领域唯一权威参考书籍,也让鲜为人知的中国景颇族载瓦语,在全世界的高等学府和语言学研究机构的图书馆藏中占有了一席之地。
在词典的扉页上,乐安东这样写道:“献给我那些具有非凡创造力和热情的景颇人。”的确,也许是因为景颇族人太热情了,在完成词典的这些日子里,这个荷兰人发现自己也被彻底“景颇”化了,无论是在荷兰还是,他始终魂牵梦萦的是在云南进行田野考察的日子:独具风情的景颇宅子,透风又透光的竹楼,“目瑙”上彻夜的歌舞,一张张景颇孩子的面孔。
说起乐安东,就不得不提他的妻子——李旸,这个被乐安东称为“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之一的人,也是一个有故事的人。在别人都在追求车子、房子、票子的时候,她却放下一切,跟随爱人来到大山深处做着公益事业。
80后的李旸毕业于外交学院,学习国际法的她一毕业就来到了一家跨国IT公司作法律顾问。工作1年之后,从小就喜欢跟着感觉走的李旸,觉得公司的生活不是她所追求的,顶着家里人不理解,李旸果断辞职,到WWF(世界自然基金会)做了一名环保志愿者。
1个月后,让李旸没有想到的是,她被留任为正式员工,拿着比之前少一半的工资,在部门的多个岗位上试炼,从志愿者很快变成了负责项目的官、品牌经理,成了一名公益领域的达人。
李旸说,头两年,她的热情如此之高——制作公益广告、带着记者考察野外区、策划与执行吸引眼球的公共事件……无论大事小事,她都倾力参与。逐渐地,她认识了跨国NGO的运作模式,了解到可量化的效果评估体系的重要性,同时,也开始反思国际通行的标准与中国的现实之间可否更加有效地衔接。
从2005年到2011年,李旸为WWF、NRDC(美国自然资源委员会)等多家国内外公益组织做、推广工作,帮助他们制定有效的在华战略、组建团队,积极在国际会议、上发出公益组织的声音,架起环保专家与、间的桥梁。
2007年,在WWF与荷兰联办的活动上,李旸遇见了当时是外国语学院外教的乐安东。李旸依然记得两人的第一次见面,李旸说,乐安东当时用非常流利且带有京味的普通话告诉她,他能说景颇族的语言,还向她描述了景颇村寨中的种种美好。于是,这个地道的胡同妞对他口中描绘的小山寨开始着迷,也开始对乐安东着迷。“我们是一见钟情的”,李旸笑着说。
乐安东口中的景颇山寨,让李旸对西南边陲的德宏心生向往,然而在她的世界里,暂时还是不能理解乐安东为何年年都要到那个地方去。2009年初,李旸终于得以和爱人一同来到了魂牵梦绕的云南德宏。初到景颇山寨,李旸便被这里的自然生态和景颇人脸上由内心投射的美丽笑容所深深吸引。第一次参加“目瑙纵歌”,便为那神奇的音乐律动和民族文化强大的力所震撼。李旸说,这里到处有自然和古老文化养育的哲人,有太多精妙的智慧和坚强达观的态度令你肃然起敬,有太多奇特的现实会你固有的认知和价值体系。
李旸说,第一次来到景颇山寨,她难免要用新奇的眼光看待当地人。然而寨子里的人们面对他的爱人乐安东时,竟丝毫不显异样——这个外国人,如重返故乡一般,得到当地人热情且适宜的招待。一些场面颇使她动容:乐安东与老乡相见,一道载歌载舞,用载瓦语谈笑着……终于,那一刻她意识到,爱人的人生,已与这方中国的边陲大地缠绕在一起。
李旸瘦瘦小小,实际年龄也比乐安东小许多,但相比艺术家性格的乐安东,她却是这个家庭实实在在的主心骨。事实上,也正是她的缘故,才坚定了乐安东扎根德宏村寨的决心。
回想当年,当乐安东提议定居德宏时,李旸感到异常兴奋。对于恬静又充实的“归隐”生活,李旸心生向往:景颇山林间,辟出田地一小片,盖座竹楼,画画、写作、教书。那将常个人、非常的选择,完全不必向谁解释,对谁言说。这样的生活对于李旸这样的理想主义者来说,听起来是再美好不过。
不过,那时的他们,是绝没想到后来会艰辛的公益创业之的,毕竟,在李旸和乐安东都有一份非常不错的工作,想象归想象,但是要完全放弃,还是要经历一番思想斗争。
首先搬到德宏的是乐安东,后来,李旸也跟着搬了过来。他们现在的家就建在芒市西山乡的营盘村。这里是中国最西南,与缅甸仅一江之隔,属于传统傣族和景颇族聚集地。在西山乡,这家人希望尽量融入本地生活。乐安东能用流利的载瓦语与当地人交流。而每到“街子天”,这家人会像当地人一样坐拖拉机下山赶街,办齐生活用品。与当地妇女一样,李旸会在赶街子时穿景颇族特色织布裹裙,从一无所知,到渐渐对散发各种奇异味道的本地香料和野菜烂熟于心;与当地男人一样,乐安东也逐渐习惯以摩托车为代步工具,干活时则喜欢穿一件凉快的白色短褂。
不过在当地人看来,这家人的生活方式依然是特别的。他们的房子有巨大的玻璃窗,与水泥筒子楼风格相差巨大;每天早晨,乐安东会用咖啡机给自己精心煮上一杯现磨咖啡,闲暇时也喜欢在苹果电脑上作曲;总有不同肤色的志愿者捧着手提电脑在屋内外走来走去,乡亲们在屋外探头探脑,向他们打听房子的造价,“他们看到这些新奇玩意儿就会觉得一定很贵,如果告诉他们我们实际上没什么钱,大概可以算是这里最穷的一家人了,但还是愿意在这里支教,他们肯定会觉得我们疯了。”李旸举例说。
当然,对于这位有着双语博士学位的荷兰人还有他的妻子来说,中国西南边陲的村寨自有一套人际关系交往。而作为唯一一位金发碧眼的“村民”,多数当地人将他看作是“自己人”,这不仅因为他能讲一口流利载瓦语的缘故,更重要的是,“他对于这里的一切都欣然接受,从不摆一副高姿态来对我们的生活方式说三道四。”一名当地居民说。
大多数村民是喜欢这对特别的邻居的,记者看到,在乐安东的家里,很多东西都是老乡们亲手做了送给他们的,譬如肥皂盒是邻居用竹片制成的,罩剩饭菜的罩子也是邻居做的竹编。有时候,谁家里弄点好吃的,比如咸菜、泼水粑粑之类的小吃,也都会记得给乐安东家送上一份。为此,李旸自豪地说:“寨子里的邻居对我们都挺好的,很多时候我们都不用买菜,大家种了菜就会给我们送。”
两人商量,靠两个人的力量教不了多少孩子,他们希望能造成一些社会影响。加上李旸一直在公益圈工作,他们想自己的,又需要资源。李旸鼓励乐安东“要做就做一些大的事情”,“榕树根”公益项目就这样启动了。
李旸说,最初她并没有想过要在当地做公益,当时想着只要靠着自己的专业技能,通过远程工作能养活自己就行。可当她和乐安东看到当地的孩子后,立马改变了主意。“农村有很多孩子缺吃少穿,很多人捐物资,但这不能从根本上解决他们面临的问题。”李旸在做活动的过程中体会到一点,“孩子们需要的是心灵关怀和方面的东西,这比捐钱更重要。”同时,他们也在当地县城的一些小网吧中看到,许多很小的孩子在网吧里上网,或骑着摩托车横冲直撞等。“那个时候觉得很难过,他们明明有那么好的天赋,却因为社会影响,没有得到应有的帮助,变得迷茫。”
2011年,乐安东和李旸在西山乡一个半山坡上租下一块甘蔗地,开始构建他们的理想家园。在他们看来,这栋房子不仅是“榕树根”的宿舍,同样也是服务于当地孩子的交流活动中心。他们的一位建筑师朋友免费提供了设计图,并遥控指挥工程进度。
建筑师构思的错层设计结构与当地工人熟悉的水泥筒子楼太不一样了,李旸经常需要先用纸做出房屋模型,然后一点一点工人空间概念。工期一拖再拖,建造成本也大大超支。两人不得不在日常开销上精打细算,“本地产建筑材料还算是便宜,但如果要买点外面运进来的,比在买还贵。”李旸说,如果是乐安东亲自去采购的话,几乎所有商贩都会将价钱翻几番。而天生对数字没什么概念的乐安东,从来也记不太清楚价钱。
就在这样的情况下,经过一年半,中心终于盖成了,“虽然很曲折,但安全没问题”李旸说,但因为施工款预算严重超支,计划30万元的房屋实际支出了100万左右。2012年夏天,那是两人最困难的时候。“我们差不多快疯了,钱花完了,但雨季来临,房屋的挡土墙之类的安全设施还没有完成,当时的工作本来早就想辞,但一直不敢辞,每个月工资发了以后就用到工地上,因为压力太大,每天就睡一两个小时。然后又遇到骗钱的黑工头来工地。”李旸说,那段时间几近崩溃,后来她从贷款30多万元,总算完成了中心最后的建设。
但这样做的后果,是现在李旸和乐安东每个月背负着1万多元的贷款,因为没有工作,没有收入,他们不得不靠晚上写东西,给一些机构做咨询来养活自己和志愿者们。“中心建完了,但我们还没有摆脱最的时刻”李旸说。
榕树,是德宏当地常见的树种,通常都能生长几十年至100年,树冠巨大,向四周无限延伸,枝繁叶茂,枝条上生长的气生根,向下伸入土壤形成新的树干称之为“支柱根”。乐安东说,他希望“榕树根”项目就像榕树一样,“首先必须牢牢扎根在土地里,然后旺盛地生长下去,为寨子里的孩子。”
李旸说,“榕树根”教育计划,主要的目的并不在于帮助孩子提高考试成绩,所以也不介入文化课教育系统,在他们所开展“榕树根”计划的西山乡营盘小学内,他们主要通过读书、美术、摄影、木偶剧等课外活动,帮助孩子们提高表达和逻辑能力,增加他们的自信心,树立他们正确的人生观,引导他们尽量最适合他们发展的道。“相信只要充分激发孩子们的兴趣潜能,他们的文化课成绩也会同步得到提高。” 李旸说。
“榕树根”是乐安东和妻子李旸实践梦想的的项目,虽然有一些朋友也曾有过,但越来越多的朋友正在接受他们所做的事业。李旸设想着,有一天能把“榕树根”交给当地人。“‘榕树根’项目很有意义,也是属于当地人的,这本来就是为他们而做,他们自己能管起来才能真正发挥作用。如果说离开乐安东和我就运行不了,那说明我们失败了。”
据李旸介绍,因为种种原因,目前“榕树根”只能挂靠在一个的基金会下面。但长久看,“榕树根”要注册,才能开展更多的业务。李旸说,公益机构的注册是他们目前面临的一个主要困难,她希望这能得到有关部门的支持。
其次,资金和人手也制约着“榕树根”的发展,他们现在没有钱雇人,没有全职的员工,这对机构长期的发展不利,项目长期的开展需要稳定的资金。目前整个项目只有4个人,她和安东以及两位常驻志愿者。同时,两人还担心目前的儿童中心土地审批问题,因为这块地是从农民手里租来的,使用年限不长,只有得到正规的审批才会更好地促进儿童中心未来的发展。“道阻且长,艰辛难免,我们唯有以爱与支撑,不断提升专业能力,以高效的工作为景颇孩子们创造精彩,来回报朋友的大力支持! ”李旸说。(记者 )
如果有读者愿意捐赠物资,可通过机构网站leandong或关注新浪微博@榕树根公益项目。目前,“榕树根”项目需要包括美术用品、乐器、药品等物资或二手能正常使用的数码相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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